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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不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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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不離

指尖輕劃過蒼白地近乎透明的臉龐,沿著頜骨爬上鬢角,輕柔地撫觸按揉,試圖讓睡夢中的人放松下來,讓緊繃的臉部肌肉緩和下來。

盡管如此,床上的人依舊睡得很不安穩,不時痛苦地顰起眉峰,腦袋微晃,眼簾顫抖著似乎下一刻就要睜開。

“我在這裏,墨規,我在這裏。”顧安年帶著淺淺的鼻音低聲安撫,俯身在他眉間輕輕落下一吻,心疼得幾乎揪了起來。

那樣肆無忌憚,威武矯健的一個人,如今卻虛弱成這副模樣,怎能不讓人心疼。

在溫柔的安撫下,宋祁的眉峰舒展開來,連呼吸也平穩不少。顧安年探了探他的額頭,見沒有發汗,溫度也算正常,心裏不免松了口氣。

不放心就這樣放下他,沈思片刻,顧安年褪掉外裳與鞋襪,爬上床鉆進被窩裏,費力地將宋祁翻轉個身,讓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,而後親了親他的額頭,蹭著他的頭頂將他抱緊,低聲道:“好好睡吧,我一直陪著你。”

或許是她這句話起到了作用,或許是宋祁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,後面宋祁睡得安穩不少,至少,沒有再皺眉頭了。

連日的奔波趕路,顧安年亦是疲憊非常,在確定宋祁安穩之後,緊貼著熟悉的溫暖懷抱,她再也抵不住困倦,沈沈睡去。

當陽光透出木窗上糊著的高麗紙射進屋內,零星幾聲鳥啼喚醒了沈睡中的人。

眼皮在光線的刺激下微微顫動,宋祁微顰起眉頭,緩緩睜開眼。許是沒有睡醒,燦若星辰的眸子裏含著一層薄薄的水霧,如夢似幻般,只不過瞬間,那眸子便清亮起來,顯示著眸子的主人已經完全清醒過來。

在意識回籠的瞬間,宋祁便覺察到了身邊有人,那一瞬間,他無疑是震怒的,只是當感受到那熟悉的體溫與氣息,看到那心心念念的容顏,他又驚得楞住了,隨後是狂喜,不解,擔憂,恐慌,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,只是因為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是在做夢。

最終,一切都歸於平靜。

管他是夢是幻,他只要能看到她就足夠了。

這般想著,宋祁淡然地重新躺好,想了想,還是枕到了那單薄瘦削的肩膀上,眷戀般深吸了口氣,鼻端充斥著熟悉的體香,瞬間便讓倦怠的身心得到了舒緩。

像是擔心眼前的人下一秒便會消失般,目光不舍得移開一分一秒,緊緊盯著眼前的人,默默在心底描繪她的一切。

這是多天來,宋祁沒有一天像現在這樣精神清醒,顧安年就像是他療傷的聖藥,只要看到,就能治愈一切。

顧安年是在強烈的註視下醒過來的,睜眼便看到那直勾勾盯著自己的雙眼,然後是神色淡淡的宋祁的臉。

有那麽一瞬間,她覺得有些尷尬,隨後心中便只剩了擔憂。她去而覆返,也不知他心裏是如何想的,她傷了他,也不知他是否還願意見她……

顧安年局促地垂下眼,全然沒有察覺到兩人如今的情形——蓋著一張被子,宋祁還壓在她的身上,只是慌亂地沈默著。

宋祁也沒有開口,在顧安年睜開眼的那一刻,他已經肯定自己不是在做夢,也肯定眼前的眼就是自己心裏的那一個,不是任何人假冒的,因為那雙眸子,是旁人所沒有的。

至於他為何也不說話,自然是因為他還沒有看夠這個離開了十多天的人兒。

說來,他是應該生氣的,只是看到她回到了自己身邊,心裏的怨,心裏的恨,心裏的氣,便通通都消失了,他只知道,這個人在自己的懷裏,這一點比任何都重要。

一向沈得住氣的顧安年,這一次卻鎮定不了了,自知有錯理虧的她,心裏又慌又怕,胸口像是揣了兔子般,砰砰亂跳個不停。沈默了好一陣子,她終是忍不住開口了。

清了清嗓子,顧安年低聲道:“王爺,該起了。”

話一出口,她自己都開始鄙視自己了。她原本是想道歉的,只是話到了嘴邊,卻自己臨時替換角色了。自認為伶俐的口齒,此時此刻卻是變得無比遲鈍。

顧安年終於發現,自己說真心話的時候,遠不如說假話時那般順溜。

這個認知,讓她無比挫敗。

不過宋祁的關註點,明顯不在顧安年去而覆返這件事這上面。

好看的俊眉微微皺起,他不滿道:“你昨晚不是這般喚我的。”語氣裏竟有絲撒嬌的味道。

是的,他已經知道昨晚的一切也都不是夢境了。

“額……”顧安年被噎住了,她想或許她還是沒有了解宋祁這個人,因為他在意的點,永遠都跟其他人不同。

回憶了片刻,顧安年琢磨一番,望著他試探地喚道:“墨規?”

她記得昨晚她是這樣喚他的。

只是喚出口,她不禁微微紅了臉。

昨晚是因為將將離別重逢,情到濃時,又見他形容憔悴虛弱不已,一時心疼,才情不自禁喚了這個名字,如今在這般狀況下喚出口,倒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。

宋祁滿意地點頭,隨後想起什麽似的,指著自己的唇,神色淡然地湊近了她,語調無波無瀾道:“你昨晚還偷親我了,我還記得。”

這平淡的神色和語氣是要鬧哪樣?

顧安年警鈴大作,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危機感。

然,在她開口尋求答案之前,宋祁又驀地沈下臉來,冷然道:“我很生氣。”

心中一緊,顧安年眼中浮起深深的愧疚與自責,垂下眼輕聲道:“你生氣是應該的。”

宋祁往下壓了壓,擡起她的下巴,讓她看著自己,道:“對,我應該生氣,然見到你回來,我卻無法生氣。你回來了,這是否代表你心裏同樣有我?就像我心裏有你一般?”

這番話,讓顧安年心中更加酸澀難受。

她心裏是希望宋祁生氣的,甚至是恨她怨她都好,這樣她心裏多少會好過一點。說白了,她就是自私地不想被自責和愧疚淹沒,不想自己虧欠他太多。

紅著眼眶,顧安年哽咽著開口:“我……”

宋祁食指壓在她的唇上,眸色幽深,一字一頓問道:“你只要告訴我,你為何回來。”

說出這句話,宋祁心中也是忐忑的,但是他不得不問,他不想她懷著一個不確定的答案回來,若是那樣的話,還不如離開。

聽出他話語裏的一絲焦慮,顧安年丟臉地吸了吸鼻子,歡喜地扯出一抹笑,擡手抱住他的脖子,遞上自己的雙唇,堅決道:“為了你,為了你回來。”

瞳孔微縮,繼而染上深深的笑意,宋祁彎起唇角,擒住自動送上門的香甜雙唇,溫柔又帶著絲急切地加深這個吻。

呼吸相交,氣息相疊,唇齒相依,像是要確認彼此的存在般,不斷深入,互相索取,這個兩人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親吻,味道比想象中的美好數千萬倍。

因為太過美好,分開時,兩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。

深深呼吸,顧安年枕在宋祁的胸口,低喃道:“以往總是聽旁人說失去後才知道珍惜,此話當真不假。”

“現在知道也不算晚。”宋祁嘆息著將她擁得更緊,含笑回應。

“是的吧。”顧安年跟著嘆了一聲,若不是此次離開,她不會知曉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,宋祁就已經進到了她心裏,在聽到他重傷病危的那一刻,她幾乎以為自己會窒息死去。好在他還在,一切還不算遲,她還沒有失去這個人。

想到這裏,她擡頭望著宋祁,問道:“我聽聞你受了重傷,刺客已經抓到了嗎?”

“哪裏來的刺客,不過是我故意讓人演的一場戲罷了。”宋祁淡然一笑,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,這才將當初她離開時的事娓娓道來。

“當時我正在收集朝中一些大臣與北羌密謀勾通的證據,初三那晚我不在府上,便就是親自帶領暗衛竊取證據,只是沒想回來便聽到你被劫的消息。”說著露出一抹苦笑。

顧安年心疼地撫了撫他的臉頰,道:“難怪當日沒有暗衛去追蹤我與先生。”她是知曉他在她身邊安插了暗衛的,當時還覺得奇怪,現在才知其中緣由。

宋祁說的輕巧,她卻知道其中的兇險,要他親自出手的事情,又怎可能如此簡單?想來他現在如此虛弱,定是因為那日晚上受了傷。

斂下眼簾,蹭了蹭他的肩膀,問道:“我記得離開前你的手受傷了,現在已經好了嗎?”

“已經好了。”宋祁淡淡一笑,還動了動右手,表示自己已經痊愈。

顧安年微微顰起眉,神色間有幾分懷疑之色。

宋祁無奈一笑,將她的手拉到唇邊吻了吻,嘆息道:“不提這些了。”都已經過去了,不管當時有多難過多痛苦,只要現在能擁著這個人,就足以彌補了。

顧安年知曉他定是有所隱瞞,見他不願說也不著惱,心裏想著一會問福祿與陳媽媽去,嘴上應了一聲,道:“嗯,該起了,你還要喝藥。”

宋祁又怎會猜不到她的想法,只是他總不好下令讓所有知情人都閉嘴吧?該知曉的,她遲早會知曉,他只是不想經由自己告訴她。

然轉念一想,若是小七在知曉她是在他重傷之時不告而辭,應該會更心疼難過吧,這樣的話,那她是否會因此對自己百依百順?嗯,好像讓小七知道一切也不知壞事。

宋祁狡猾地琢磨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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